我行將就木,我的親人們在床邊哭泣。我抬眼望著窗外,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如果我死了,安放在月球表面的大量服務器會使我再生,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于這個世界上,而不是像我從未經歷過的古老年代的死者一樣,“永遠活在人們心中”。我點頭示意開啟信息板頁面,進入我的個人賬戶,找到“刪除全部個人信息”選項,沒有猶豫,按了下去。
2043年,我22歲,剛剛從哲學系本科畢業,對世事還不甚了解。那年,中國一些城市爆發了抗議活動,要求互聯網公司保留離世之人的虛擬遺產。這個問題如果放到我剛出生那會兒還很奇怪,那時候并沒有太多的互聯網用戶過世,虛擬遺產還只停留在學者們探討的層面,沒有專門的法律,糾紛只發生在少數場合。更重要的是,當時的互聯網公司有足夠的存儲能力存放所有人的數據,無論死人還是活人。
然而,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們的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按照我爺爺的說法,這根本不是互聯網原初設計者預想的未來。世界進入了一個被歷史學家稱為“數字冷戰”時代。世界上的互聯網四分天下:中國、美國、歐洲和俄國。他們有強大技術能力開發自己的域名系統和操作系統,美國仍然是最強的。其他缺乏獨立能力的國家不得不依附各大陣營,使用它們的產品和互聯網服務,儼然上個世紀核冷戰的架勢。所有國內互聯網公司都紛紛從美國納斯達克退市轉到國內A股市場;更為嚴厲的《網絡安全法》進一步限制了向國外轉移個人數據的商業實踐。同樣地,中國巨頭向海外擴張也受到別國的嚴格審查。虛擬世界真正實現了主權化,同時帶來了分裂割據的現實。
“還記得我經常提及的那篇《賽博空間獨立宣言》是怎么說的嗎?”爺爺指的是美國歌手巴洛于上世紀末寫下的一篇檄文,“工業世界的政府們,你們這些令人生厭的鐵血巨人們,我來自網絡世界——一個嶄新的心靈家園……在我們這里,你們并不受歡迎。在我們聚集的地方,你們沒有主權。”直到我上了大學,才真正明白這話的意思。
爺爺告訴我,“數字冷戰”時代肇始于2013年斯諾登事件,斯諾登的曝光激起了各國對美國國際電信權力的不信任,后來歐洲各國情報局紛紛同美國決裂,不再同美國分享情報數據,并基于歐盟的統一數字市場計劃重構了互聯網基礎設施。中國和俄國也同時強調維護互聯網主權,加快了實踐步伐。在互聯網時代,數據作為一種戰略資源的地位自不待言,圍繞數據產業鏈條(特別是數據的存儲和加工)的爭奪也愈演愈烈。
“您不是說過以前的互聯網存儲成本非常低廉嗎?”
“是的,互聯網商業化以后得以吸引投資者的原因之一是摩爾定律的存在,它告訴人們,信息處理能力每18個月就會提高一倍,信息存儲技術也不斷提升,這就是為什么我們今天到處都是云儲存和云計算,人們不再需要自己的儲存空間和計算終端,完全依靠這些無處不在的互聯網公司。但是沒有想到,數字冷戰開始后,摩爾定律終于失效了,數據處理能力一路下滑,數據存儲成本不斷上升。盡管科學家們還在努力開發新的數據計算與存儲方式,但大家都感受到了數字經濟增長的盡頭。一旦存儲的空間停止增長,現有服務器和數據中心資源就變得稀缺。擁有它們的巨頭公司股票炙手可熱,各國政府也在幫助這些公司在海域和空域展開爭奪。”
“這個我知道,尋求自然環境優良的地方建設數據中心可以極大減少耗費的電力,并借助像風和水這樣免費的自然能源加快給服務器降溫。”我搶答道。當時世界范圍內的公海都被瓜分殆盡,關于南極大陸的談判正在繼續。
爺爺和我都沒有提到的是,在各國紛紛開拓對月球和火星的探索之時,已經有國家提議在月球上安放服務器了,將信息通過衛星傳輸回地球。星際聯網技術開發了幾十年,不想是以這種方式最先派上用場。
當時中國20億人口全都被拉入了虛擬世界,數字鴻溝在形式上得到彌合,一切復雜的社會生活都依賴于計算,這對數據儲存的需求量可想而知。國內互聯網完全被幾大巨頭把持,成為寡頭壟斷;巨頭的形態也發生了明顯的改變,從無所不包的互聯網帝國濃縮成各類數據的儲存者和分析者,并將實時的分析結果賣給其他有需求的商家。它們共同主導了這個國家用戶數據的分析權力,并占有安放在從青海湖邊到貴州山坳的大量服務器與數據中心。
在這樣的背景下,就不難理解為什么虛擬遺產成為一個社會問題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量互聯網使用者不斷離世是一個主要原因(特別是我爺爺同輩的第一代互聯網使用者們),他們的呼吁幫助設定了政策議程。但更重要的是,互聯網公司不愿意繼續為死者們儲存數據了。在資源稀缺條件下,免費儲存不再是公司用來吸引用戶的手段,它們認為沒有必要保留這些“過時”的數據。事實上人們都知道這套說辭背后殘酷的真實:互聯網公司通過數據分析可以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是富人,哪些人是窮人。對于消費能力水平的低的窮人,其數據也就沒有保留的太大價值。
在學術界,圍繞虛擬遺產的爭論仍然沒有休止。個人信息是否應當財產化爭論了二十幾年,到抗議爆發那一年仍然沒有定論。實際上每個人的個人數據早已成為互聯網公司的資產,用戶通過用戶協議轉移了數據的永久免費使用權,對自身數據的控制能力幾乎為零。法學家們追求概念邊界的精確,他們發現,虛擬遺產既可以包括用戶在互聯網上留存的一切信息內容,也包括他們在虛擬世界中的一切痕跡,甚至還包括虛擬貨幣。
立法的困境在于,如果賦予用戶對其信息的絕對財產權利,互聯網公司的力量便會遭到削弱。比方說,互聯網公司破產后仍然有義務永久保留這些數據,更不要說收益分紅這類極端的提議了。這將會極大減少它們的利潤,并改變現有的商業模式。強大的互聯網游說集團在北京通過各類場合的滲透,已經爭取到相當數量的立法者和高級官員的支持。互聯網公司希望無限期推遲《個人信息保護法》的立法進程,只要不碰觸威脅國家安全的底線,政府對用戶數據的深度挖掘不加干涉。
每個人在虛擬空間中留下的痕跡越來越多,這些痕跡遠比個人創造出的作品、儲存的文檔和擁有的虛擬貨幣更有價值,也占據了個人數據的相當大的比重。因此當人們要求保留死者的虛擬遺產時,很多人想到的是這個人的數字檔案完整性,另一些人則希望繼續從死者的數據中獲益。
我加入了抗議隊伍,不是為錢,是為我爺爺。作為中國第一代互聯網使用者,爺爺打我出生起就不停地吹噓他的一只能撥號上網的“貓”和3.5英寸軟盤(如今只有在博物館里才見得到那些老掉牙的玩意兒),在談到早期BBS和互聯網開放精神的時候更是兩眼放光。在2043年全國各大城市的保護虛擬遺產抗議活動愈演愈烈的時候,伴隨著電視畫面中洶涌的示威人潮和群情激奮的吶喊聲,爺爺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大量關于他個人的數據都被保留在巨頭服務器上。按照用戶協議,用戶去世后賬號自動注銷。那邊派出所剛開出死亡證明、注銷戶籍,這邊公司就發來了賬戶注銷提醒,要求我們在七個工作日內清空爺爺的賬戶,保存一切可以保存的資料;否則直接注銷,全部刪除。也就是說,就像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一樣。爺爺從來沒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開什么玩笑?誰給予它們這樣的權力?擁有同樣想法的成千上萬的年輕人也想不通,他們很多是2020年前后受惠于二胎政策而大量出生的,對親情比我體會得更深。于是我們共同走上了街頭,為逝去親人,也為終將作古的自己。
事實上,在抗議爆發之前,全國已經有數起法院判決宣告用戶并不直接享有和互聯網公司財產相關聯的數據權利(例如依賴于網絡游戲的裝備、個人賬號等),有些律師在摩拳擦掌準備一場意義深遠的集體訴訟。顯而易見,逝者家人只能低效率地導出逝者生前發布的信息內容,卻不能占有他/她的任何活動記錄,這引起了人們的不滿。他們認為這些記錄應當是逝者在虛擬世界中完整不可或缺的部分,他們應當享有遺物完整性的權利。還有不少人懷疑互聯網公司并未真正刪除數據,而是繼續在使用死者的信息獲利。巨頭公司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清,還在依靠媒體和學術界的關系為其暗地制造聲勢,不愿意承擔無價值數據的經濟成本。
虛擬遺產問題引發了全民大討論。在我大學的三角地到處都張貼著支持或反對某種觀點的大字報,只不過這些大字報不是爺爺小時候經歷過的那種寫在紙上的大字報,它們以電子形式出現,需要有一個注冊社團的成員身份才會被允許在電子三角地公告板張貼,同時允許使用匿名彈幕技術評論和互動。在網絡群組大行其道的時代,保留電子三角地在我看來就是對古老時代的回憶和回應。三角地反映和轉載了社會上各類不同的觀點,我當時因為在報社實習,為撰寫相關報道而到三角地發掘有代表性的一手材料,大致摘抄如下,有些顯然已經超出了純粹遺產范疇的爭論:
法學者
虛擬遺產是個爭議已久的老問題,一直沒有定論。這主要是因為很難在立法技術上把用戶產生的日常大量信息歸為“遺產”,它和有價值的著作還不太一樣,受限于互聯網公司的服務本身;《繼承法》規定了著作權中的財產權利可以繼承,但數據就很難解釋得通。另外,在未征得逝者同意就把他過去的信息交給哪怕是其最親密的人也有違其隱私,法律至多只能要求繼承和被繼承人和繼承人有共同交集的那部分信息內容。
彈幕:個人信息保護法久拖不決是否也是一個立法技術問題?
環保主義者
互聯網經濟是一條對生態文明破壞更重的經濟,每天的服務器都排放大量熱能到大氣中,過去幾十年中不斷有研究表明,服務器散發的熱量推動了全球氣候的進一步暖化,也給青海和貴州本地的生態帶來了負面影響。人類不應當迷戀數字文化和數字經濟,現在是一個教育國民的極好機會,應當告訴他們不要把心思放在信息存儲上,這會破壞我們的生存環境,應當讓孩子們多接近和感受大自然!
彈幕:贊!人類還是應當回到田園農耕時代比較好。
老年人協會發言人
本協會致力于全體老年公民合法權益的保護。對于最近的虛擬遺產問題,我們的態度是一貫的,堅決支持每一位老年公民依法獲取自己數據的權利,并將為其任何可能的訴訟承擔費用。
彈幕:老年人去世后你們還支持他們嗎?
數據權論者
不要把我們誣蔑為神秘的祖先崇拜團體。我們主張,數據權是一項基本人權,人死后,遺留的全部數據均應由家屬繼承。這不僅是對死者的尊重,更是對中國幾千年悠久文化的發揚。不能說人活著的時候需要他們貢獻數據,人死了就一腳踢開,什么都不讓留下,更是和數據本身有沒有價值沒有任何關系。
彈幕:請問這項基本人權的成本應當由國家支付嗎?另外,如果人們希望刪除自己全部數據怎么辦?如果他們又后悔了呢?
數據價值論者
個人信息成為有價值的資產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如果希望保留自己的數據,那么就讓它變得更有價值些吧!信息資源不能也沒有必要永久保留下去,而且人死后導出備份信息也是沒意義的,如果不依托于既有平臺,那些信息就純粹是一團數字而已,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彈幕:如何判斷你的數據有無價值?是看看你對中國GDP貢獻了多少么?
馬克思主義者
一些極端市場主義者的論調已經充分暴露出資本家的丑惡嘴臉。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應當有權擁有在實踐中造就自身的生產資料,并擁有生產工具。既然數據產生自人民,應當用之于民,數據應當成為一個公共池,全中國人民都有權從中數據產生的價值中獲益,就好比國有企業應當向大眾分紅一樣,讓他們共享改革成果。
彈幕:這樣抽象來談似乎很有誘惑力,但數據價值的生成和二次分配可能都會遇到以往國有企業的問題。有沒有考慮過設立專門基金,或者干脆像歐洲那樣,管互聯網公司征一筆“數據財產稅”?
未來學者
國外已經有技術將人的意識通過一套算法還原成另一個“自我”,通過保留我們每個人的海量數據,未來我們每個人都可以重生和再造!所以請保留我們的數據!
彈幕:人類已經無法阻止火星人了!都2043了,說好的奇點呢?
人類學家、傳記作者和歷史學家
從我們的專業立場出發,我們強烈呼吁盡可能保留所有人的數據,這是研究中華歷史和文化不可多得的原始素材,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允許我們擁有這樣豐富而細致入微的一手數據,有效的軟件工具也會幫助我們篩選分析這些信息,這是以往的研究者做夢也想不到的優勢。
彈幕:但那還是私人所有的吧,就算是去世了,如果家屬不同意你跑到人家郵箱里查找某封郵件咋辦?
《光明日報》社論
最近關于虛擬財產的法律保護再次引發熱烈討論,既說明中國網民權利意識的再度覺醒,又說明這個問題可能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時候。如何處理好國家社會穩定、經濟增長創新和個人權利保護三者之間的關系始終是過去指引我們解決互聯網帶來的一系列重要問題的主要原則。
彈幕:(已關閉)
校園里的大字報討論還是多少帶些學生和學究氣的,在社會上也很難說能掀起多大風浪。政府開始限制各類網站討論此類話題,防止意外情況發生;新聞焦點也開始轉向四大互聯網主權國圍繞月球表面使用權的商談。這時的一個偶然事件成為促成群眾抗議的導火索。歷史學家們事后考證,認為2043虛擬遺產風波源于國內最后一個有影響力的移動社交網站的關閉。那時的社交服務早已擺脫了需要聚合人群到某一個網站上注冊的老式套路,人們通過信息板就可以自由結識經過系統認證的朋友,像爺爺那個時代的Facebook、人人網早就因經營不善退出了歷史舞臺。人們在該網站上發表了大量有關自己的文字和照片,傾注了努力和心血,然而在關站的時候,該網站只是發布了一個通知,在承認給用戶帶來不便的同時,要求他們在一周內清空賬戶,否則“一切數據將會被永久刪除”。
這一通知激怒了該網站的新老用戶們,更不啻于是對即將辭世的老用戶的一紙戰書。耄耋老人和他們的孫輩都加入了抗議,為了他們自己、自己的長輩們和未來的自己。最開始抗議只是針對該網站,人群小規模出現,后來則吸引了更多的人,抗議目標也慢慢指向了如日中天的幾大巨頭。鑒于第一代互聯網用戶多居住在城市,抗議人群也多集中在北上廣這樣的大城市。他們聚集在巨頭公司的總部面前示威,要求立即同意無條件保留逝者的一切信息。一些老人為了自己的信念因為酷暑難耐不幸提早去了另一個世界。后來人們逐漸意識到,僅僅占領巨頭總部的威懾力不大,重點在于服務器和數據中心,那里才是新經濟的命脈所在。因此有些年輕人居然又為了革命理想乘車上百公里跑到貴州、青海等大數據存儲和交易中心,揚言要接管這些地方。所幸沒有出現破壞這些國家關鍵基礎設施的勒德主義行為,否則歷史將是另一種寫法了。大部分人的訴求非常明確:保留逝去親人在虛擬世界中的一切。
爺爺生前并未困惑于自己的數據是否應當保留這樣的問題,也許是因為和我們“數字一代”相比,他們那代人有不少資料并沒有聯網和數字化,而是以紙質檔案形態一直存放在工作單位,在價值上也遠遠沒有被商業化開發。當我們閑聊起這個話題時,他也并未覺得失去這些所謂“遺產”是多大的損失,只是和我談起了起源于歐洲的“被遺忘權”。這一權利在歐洲以外基本沒有得到其他國家的響應和支持,因為這一權利對互聯網公司來說徒增成本,無助于數字資本主義發展。爺爺說他希望有一天中國網民真正能夠自主選擇是否保留某些個人信息;這個社會應當學會遺忘,學會讓它的成員們不斷成長,而不是被過去的羈絆影響終生。他教給我應當如何看待自身生命的完整性,也教給我應當有勇氣向前看。這是爺爺體會到的互聯網原初精神嗎?
風波平息的速度和它興起時一樣迅速。電視里“適時”傳來了好消息:四大互聯網主權國商定了在月球上的勢力范圍,中國將有權使用月球表面的 “東方海”等盆地區域。這意味著即使是窮人的數據也可以被放置在那里的服務器中,接受相對較差的服務。這對巨頭公司無疑也是利好消息。更重要的是,全國人大常委會順勢修改了《繼承法》,在第三條有關“遺產”的定義中,增加了一項“虛擬物品和個人信息”。這等于承認了月球服務器的法律地位,但距離很多人設想的真正信息財產權還差得遠。
人一生的數據積累起來有幾PB,用三個大硬盤可以裝得滿滿的,但仔細想想又能有幾何?我可以一下子列出一打告訴你如何對待死亡的哲學家,他們卻沒有一個能告訴你應當拿你身后的數據怎么辦。如果說信息是主體在虛擬世界中的延伸,它也應當被賦予了某種不可剝奪的神圣主體性。可這一主體性是借助技術手段人為建構起來的,離開了原來的主體,它將喪失賦予其特定價值的基礎。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當代心靈哲學家們還就意識和不朽展開了思辨,我當初在閱讀的時候,心中充滿了好奇和困惑,但現在卻無比透徹:信息的全部價值是使我們當下的生活變得更有意義,如果你懷念老人,還是多花些時間和他們在一起吧。我想起了爺爺的音容笑貌,想起了他每一次給我講早期上網的精彩故事,他會活在我心里,并通過這類口耳相傳的小故事永遠傳給我的后代們。這故事的形成無疑是專斷而偶然的,通過個體和社會有限的記憶進行整理加工,但正因為如此才更寶貴和動人,人類歷史上的重要故事概莫能外。
在風波結束后的若干年里,有公司開始開發出基于用戶過去的數據而形成的數字模擬偶像(通過生物信息進行的克隆實踐仍然被嚴格禁止),可以和活著的人就過去的共同記憶開展對話。我的不少同學也被招去研究這類準人工智能的社會和哲學意涵。和許多科技創新一樣,一開始只有富人才用得起,隨后才慢慢普及大眾。不平等會持續,類似的抗議某一天可能會再度興起,這畢竟涉及到祖先、親人和情感。但我的想法變了。
我欽佩那些堅定的數據權利主義者們,他們寧肯死守一塊冷冰冰的硬盤。我內心能直覺地感到,這并不是逝者想要的。毫無疑問,不同的人通過這場風波獲得了不同結果,一些人認為民眾獲得了虛擬世界中的政治自由,即不依賴于巨頭公司的自主權;另一些則看到普世的經濟自由還有待進一步爭取;就連那最后的社交網站也幸運地免于破產,被當作政治宣傳的典型奇跡般地獲得了銀行貸款。而我始終在思考我們和祖先——最終是和我們自己——的聯系。通過挖掘一堆數據、壓縮進供奉在桌上的存儲設備,或者創設成虛擬偶像,人生存在的意義實現得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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